去时他拎了一箱行李,盘算着要给芬格尔、零还有婶婶带的特产。
回时他只剩一身衣服,倒多了一个盒子,里面装着小黄鸭之类的小玩意。每一件底部都用记号笔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写着两个名字,写下它们的人在不见天光的深井里燃尽了自己的生命。
也不算血本无归。
湾流飞过北极,刺眼阳光照耀于云层之上,透过狭小窗口洒进机舱里。零留在东京的医院等膝盖痊愈,芬格尔自告奋勇留下照顾她,于是机舱里只剩下三个人。
路明非把腿上的箱子抱在了怀里,他想让它们见见太阳,就好像那个被困在黎明前的女孩也见了这初生朝阳。然后他将头靠在舱壁上,闭上了眼睛。
机舱里另外两双眼睛睁开。凯撒看了看对面两个人,又默默翻身睡去。只余下楚子航看着蜷缩在座位里的路明非,皱着眉头。
“路明非。”
“路明非!”
他回过神,看见对面校长伸过来的手里有一摞打印纸,“这是训练计划,你回去看一下。”
路明非接过,放在腿上,压在小黄鸭下面。
昂热面容复杂的看着他,“你去看过富山雅史没有?”
“报告上我的心里评估合格了。”他语气疑惑。
昂热叹了口气,“你应该记得你的合格是我给的,条件是你去看富山教授。”
“哦,”路明非又低下头,“我没有问题。”
“算了,你回去吧。”昂热挥了挥手,语气颓唐。
路明非起身道别,临出门时他回头看了看昂热那张实木的古董桌子。那张桌子上布满了七宗罪留下的道道伤痕,以前每一次来他都会感叹副校长的暴餮天物。
他想象着他像往常一样对着刀痕啧啧叹气。那个欢快的路明非,一边用手指不停摩挲着沟壑纵横的桌面,一边在心里感叹资本主义的腐败。
路明非关上了门。
暑假里学校已经没什么人,偌大校园安静寂寥。路明非刚上完枪械课程,路过广场时惊起白鸽一群。
路明非抬头,白鸽盘旋而上,像逆风的白玫瑰,四散飘零。
他抬手捏了下挂在腰间的小黄鸭。橡胶鸭子被他用钥匙扣穿了个孔,每捏一下就有风从孔洞穿过,发出的声音像穿过破烂房屋。屋子里的路明非周身冰凉。
白鸽飞尽,面前出现一个消瘦身影。
楚子航看着他,叫他的名字。
“师兄!”
路明非恍惚听见那个欢快的他笑着跟来人打招呼。
他努力挑了下嘴角,转身慢慢离开。
“来吧。”
路明非站在武术馆里,他跟楚子航都拿着一把训练刀,施耐德在旁边观战。他在上刀术课程。
路明非深吸了一口气,跃步而上。
木刀落地。
“你赢了”楚子航开口。
“你刚才不应该放开我的手腕。”路明非摇了摇头,撤掉架在楚子航脖子上的刀。
“今天就这样,路明非你可以回去了。”施耐德走过来收起两把木刀。路明非冲施耐德点了点头,转身往场地出口走。
楚子航忽然开口:“你以为你刚才干什么?你要弄断自己的手吗?!”声音怒不可遏。
路明非转过来看着咬紧牙齿的楚子航,“我只是要赢。”
“你觉得绘梨衣希望看见你这样吗?!”
这个名字像一跟钢针,钉死了他。路明非疼得瑟缩起来,他捏紧了拳头想赶紧离开。
楚子航拉住了他。路明非用另一只手去掰楚子航的指头,但楚子航的手就像铁钳。
他不掰了,低着头开口:“如果我当时不那么怂的话,她就能没事……”话语夹杂着粗重喘息,他疲惫不堪。
忽然有泪滴砸在楚子航的手上,像陨石砸在楚子航的心里。他松开了手。
路明非抬头看他,轻轻笑了一声,“师兄,你知道吗,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爱我。以后也不会有了……”说完他转身离开,像受伤小兽,蹒跚而行。
楚子航看着他的背影,想说,怎么会呢?你怎么会觉得没有人爱你呢?怎么会……没有人爱你呢?那滴泪像浓硝酸将楚子航的皮肤灼出一个窟窿,跟他融为一体。
施耐德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,“他会没事的,你明天别来了,你赢不了他。你不舍得伤他。”
#私心呼应了一下第三部开头,路明非在船上看见另一个麻木的他。